朗木

行路远(四)



  “娘亲~娘亲……你不要走,阿远不要娘亲走,阿远好想娘亲,不要走好不好……”梦中的易远早已泪流满面,嗓音嘶哑,梦醒,只余胸口那份怅然真实而难受,白日里他是手提红缨枪叱咤战场的明媚少年,却每每在黑夜中,在无数个梦魇里痛苦不堪,可为何,苦果让他独自承担,他也只是一个弱冠未及的少年郎,那些与他年纪相仿的儿郎们那个不是在家中恩宠有加,唯他,少时寒冬腊月一个个来回于学堂的雪天,尚能忆起父亲会备好轿辇眉目慈爱的去接长兄回家,盛夏酷暑之时他也会为了父亲一句夸奖勤勤练功,而父亲却在下朝后带着御赐的消暑之物亲自送到兄长的房中……无数个碎片的记忆毫无序章的砸在易远脑中,他不愿再去忆起,这都跟他没关系了,他早已经不是牙牙学语只会伸手要糖吃的孩子了,又,何必再对父亲有一点期待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屋外仿佛开始下雪了,快要过年了呢,离家四年,不知道自己院中的人如何了,又或者,自己的这个院子还在不在,毕竟长兄看他不利索,主母虽未苛责,可自己就是这般不惹人喜欢,易远起身靠在床边,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,快了,快了,马上就能离开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凌晨天一亮,将士们便起来收整了,巳时初,远远地看到都城高大的城墙,待走得近了,便看见城外有一群人,皆着大晋官服,显然是在迎他们。明帝亲下口谕,让易远直接带将士们入京,届时会有专门的官员指引,英烈们的骨灰将会直接入慈恩寺,由寺中高僧领僧人们诵经超度,然后再落叶归根,魂归故里。另外,各州也专门为将士们设军庙供奉,享世人香火死后尊荣,这个年代的人们尤为重视,是能够福荫子孙的荣耀。明帝的旨意,将士们皆为死去的将士们高兴,易远也能放心的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

     踏入城门,礼炮轰鸣的那一刻,他们每一步皆踏得雄赳赳气昂昂,满身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,仿佛有千军万马之势。

  军旗猎猎,铠甲披身,每一个将士们都满身荣光,昂首挺胸、面无表情向前行,接受大晋百姓们的目光洗礼。

  百姓们疯狂地喊着将士们。即便不知道大多数将士们的名字,也依旧在他们走过时给予最热烈的敬意。

   此情此景,凡经历之人,永世难忘。将士们心中豪情万丈,热泪盈眶,只愿这盛世长存,山河永固,他们做的一切,便值得。易远行在队首,其后便是秦余、刘铁等一众大将,谢行之不敢跟将军并排而行,也不敢抢到其他将军们前头去,最后战战兢兢地离老远。京城的主街极为宽阔,笔直的大道从外城门直通皇城门。而从将士们入城到目送骨灰前往慈恩寺时,明帝和皇子、朝臣们全都在皇城墙上注视着这一幕。

  明帝感慨:“我大晋的城防皆是将士们以血肉铸就,我等需得铭记。”太子秦珩站在明帝左侧,温文道:“父皇说的是,将士们为国捐躯,都是我大晋的英雄儿郎。”其他皇子和大臣亦是附和,纷纷称颂大晋军的威猛。这时,大皇子秦琨道:“万万想不到阿远会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,安庆王虎父无犬子。”

安庆王却只道:“犬子年少轻狂,当不得郑王殿下盛赞。”

  “王爷就不要谦虚了。”大皇子转向明帝,“父皇,儿子记得,您从前便夸赞过阿远虽年幼却有如金玉之势,还是您慧眼识人。”后头的朝臣们暗中交换眼神。

  明帝余光向右瞥了安庆王一眼,略显随意地颔首,“易远确实不负朕之所望。”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街上,易远骑马走在整个队伍最前方,耳边是最热烈的欢呼,偶尔还要躲避小娘子们投掷过来的小玩意儿。 

      “易将军可真俊啊!”

      “易将军在哪呢?”

      “这模样,真的是武将吗?可比这帝京里的世家公子还俊俏呢!”

“什么比世家公子,易将军本就是世家公子,他可是安庆王府的公子,虽说不是世子,到底也是世家子弟呢!”街道两旁的雕楼雅阁间,女眷们七嘴八舌的谈论,此时另一边靠窗的桌旁,阿林小口的嘬着茶水,因是女子,不能与军同行入城而先行入了帝京,这时易远已经注意到了楼边的姑娘,两人默契一般,相视一笑,阿林笑意变大,手指一弹,一枚铜钱射向易远。易远下意识地伸手接住,低头看了看,抬头又对上带着笑意的眼。

  而这一枚铜钱,打破了小娘子们仅剩的矜持。

  忽然有一方裹着珠子的帕子,从二楼飞下来,极有准头,正中易远怀中,滑下后便稳稳地躺在马背上,易远躲归躲。无论如何也不好捡起来扔掉,便放任它。

  这仿佛是个开关,小娘子们一见,先前准备好一直不好意思扔的花、帕子、荷包纷纷热情地掷向易远。

      楼上有些小娘子一见易将军看向这个方向,皆以为是在看她们,一时间兴奋上头,连小娘子的矜持都忘了,纷纷喊「易将军」,冲她挥帕子,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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